2. 原罪
《不渝》
今儿元宵，节庆的喧闹都被隔绝在梦柯宫门外。www.xuanlu.me
宫仆隔四个时辰添一次新炭，层层软绡绸帷裹着暖意、往来无果的轻声低语，和木炭燃烧发出的噼啪响。
“殿下，再不去校场，怕方统领要说您怠惰了。”春祺捧了一束浓艳的红梅进屋子，顿时照得房间鲜亮几分。
楚瑾好素雅，梦柯宫从前按他的心意布置不曾更改，楚瑜醒来后瞧着宫里沉闷，吩咐下人换了些明艳的饰物。
“无碍。”楚瑜学着楚瑾的做派沏了一壶茶，前世她不曾有这样的闲暇，既然是被打了三十鞭子，那就该借机好好修养。
许太医照例来请平安脉，配了些消肿化瘀的药膏，他正低头誊写脉案，忽然听得楚瑜询问：“听说许大人有个女弟子？”
许太医捋着胡子，放下笔拱手回报：“回殿下，确有此事，老臣的弟子也是清白人家出身，可怜她年幼失怙，老臣便给她在太医院讨了个营生，又有些天分，跟着老臣学药已经三年了。”
“往后带来梦柯宫看看，我身边正缺个侍药的人。”
送走许太医不久，春祺便有些忧虑地提醒：“殿下，梦柯宫比不得别处，何不叫三殿下替您选一位好的。”
楚瑜现在是以皇子的身份留在宫里，而“静和公主”被舅舅接去了药王谷寻医问药，梦柯宫明里暗里都是方家的亲信，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。
“许太医是方家老人了，他毕竟还要跟在哥哥身边服侍，日后梦柯宫多个医女，万事都方便些。”楚瑜放下茶盏，想起那位体弱多病、腿脚都不利索的兄长楚瑾来，“若连这种小事都需要哥哥掌眼，未免太过烦扰。”
若说前世楚瑾如何东窗事发，向楚瑜通风报信的人就是许太医唯一的女徒弟，眼见恩师横死，悲愤不已，想着自己身处局中不能苟活，拼死逃到肃州将十年间京中秘事和盘托出。
单单一份报信之义，让楚瑜不至于一直被蒙在鼓里，就该送她一段前程。
眼前的侍女春祺几乎是陪着楚瑜长大，也会在几年后一场大火，随梦柯宫化为灰烬。
不论这些人可曾真心待她，都有多年的情分在。若是他们还在，前世临死前总不能落得回首万里，故人长绝。
楚瑜看宫人的目光添了几分怜悯，侍女惯来不遮掩，楚瑜知晓她的举动事无巨细，都要报到另一处去，心中仍是一叹。楚瑾虽然是顶了楚瑜的身份去养病，重活一世，楚瑜才发觉梦柯宫一直笼罩着一个巨大的阴影，身边侍奉的人都听命于他。
往常她就活在这密密匝匝的眼线交错下，楚瑜若想保命，都不知在何处落脚。
按理说修养数日，鞭伤该好全了，楚瑜仍称病闭门不出，有人却是坐不住了。
小舅舅方子晟闯进梦柯宫时，楚瑜正在沉心习字，他夺过毛笔便质问：“你也不看看离春猎还剩多少时日，你贪玩不够，这又开始荒废骑射了？”
自从八岁那年双生哥哥楚瑾称病不出，楚瑜顶了他的名字在宫宴上舞了一套枪术，博得龙心大悦后，他便派了小舅舅方子晟来日日敦促，哪怕现在楚瑾离宫治病，也记挂此事。
楚瑜不好抚琴绣花，也乐得受人指点，枪法日益精进，唯一一桩要事，是大昭礼教森严，女子习武为人诟病，参军打仗更是有辱门楣。
楚瑜又是个掐尖要强的，见不得别人胜过她去，听了别的皇子被夸奖就暗自较劲，往校场跑得可勤，几次演武春猎都压了别人一头。
也是先皇后不在了，没个正经做主的人，若能吹个枕头风，大昭多一位武公主的先例也并非不可，偏偏方家愈发没落，多少眼睛盯着梦柯宫的错处，只能盼着楚瑾成才。
舅舅们本不赞同，拗不过楚瑜，楚瑾也想好了万全的理由。
两兄妹形容肖似，楚瑜时常扮了男装去校场，藉此省了许多麻烦，再提着枪在庆献帝面前耍几招好把式，给楚瑾争了不少封赏，楚瑾高兴，楚瑜也高兴。
当时只道是寻常兄妹，不想为后来沦为棋子埋下了祸根。
“春猎与我何干？”不似以往，楚瑜一点不怵他，抢回笔继续抄写《三纲六纪》，“三哥自己去不成吗？”
楚瑾那比纸还薄的身子，连风都吹不得，怕是马鞭都没摸过，何况春猎。
方子晟不解，难道那顿鞭子给静和公主打出一身反骨来了？他气极反笑：“习武最忌一曝十寒，你又在说什么胡话？三殿下身体抱恙，你做妹妹的都不愿分忧吗？”
舅舅对楚瑾可谓尽心竭力，死前对他最疼爱的外甥又作何感想呢？
“方家二子有异志，兵权在握，意欲摄政，威福不无专擅。”
“斩立决。”
楚瑜闭眼想着舅舅们的判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，荒唐，实在荒唐，短短几句把多年的鞠躬尽瘁一笔勾销，楚瑾，你的心是什么做的。
春猎，楚瑜自然会去，但楚瑾的算盘可不只是春猎，再过半年，到她与楚瑾的十四岁生辰，大舅舅就会来接“楚瑾”去西北历练。
前世他们兄妹一文一武，南北襄助，以静和公主的销声匿迹，成就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皇位继承人，待到养精蓄锐的楚瑾治好双腿，该“回京”露面了。
“我敬舅舅是长辈，可知静和已犯下欺君之罪，此举无异于藐视父皇，若父皇降罪、殃及三哥怎么办？”
方子晟轻飘飘的笑容挂在脸上，语重心长道：“你们二人长相相似，只要你不说，谁又看得出来呢？春猎在即，陛下甚是喜欢上次你表演的六合枪，他多看重三殿下一分，你便多一分依仗。”
“只有三殿下得了陛下青睐，你才能过得好。若你记恨舅舅罚你，叫下人们打回来便是，你和阿瑾是我亲外甥，我也是痛在心里。”
方子晟不曾提及，但楚瑜记得前世她拿下春猎的头彩后，楚瑾借机向父皇求了出宫开府的恩典，方便日后隐秘行事。
不单单是楚瑾想出宫去，这一世她楚瑜也想，想去一个楚瑾伸不了手，再利用不了她的地方去。
这一世，她仍要用一柄长枪捍卫家国，这是她的天职，是祖父的期望，是大昭无战事的毕生之愿。
每一道伤疤换来的功勋不会再为他人做嫁衣。
她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，玉带血的将军，是静和公主楚瑜，她要还所有死于楚瑾私欲的人，一个朗朗乾坤。
宫中遍布是楚瑾的耳目口舌，每每听闻楚瑾送来了信或是民间的小玩意，对她如何好，楚瑜面上欢欣，实则透体生寒。
这些天楚瑜冥思苦想，只想到一个方法。
楚瑜摩挲着指腹上握枪的薄茧，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，“静和不敢怨恨舅舅，严师出高徒，舅舅的高徒都是驰骋沙场的好男儿，但静和身为女子，是该像姑姑们一样贤良淑德，在京中择一位如意郎君，若是练得粗壮野蛮，惹驸马不喜如何是好？”
北夏如今虎视眈眈，狼烟不日燃起，楚瑾怪她无女子之德不堪公主之位，她倒要看看，正牌的静和公主出宫养病去，以武艺闻名的三皇子该如何自处？
言及楚瑜婚事，方子晟不得不谨慎起来，毕竟一桩皇亲又可笼络一方势力。他这才端详起外甥女，不知不觉长到十四岁，比往日梳高了发髻，穿着淡绿色平罗衣裙，妆扮清丽，与先皇后肖似的脸已显现出倾城之姿。
她垂头捏着丝帕，说起郎君时，颊边飞起两朵彤云，指不定是出宫时见了什么人，春心萌动了。
女人就是靠不住，难成大气，他这般想着，心里多了一分不屑，面上仍然陪着笑：“不必 妄自菲薄，待及笄时，三殿下定会为静和殿下挑一位称心如意的夫婿。”
才出了梦柯宫，方子晟便招手唤来暗卫：“去，查一下前些日子静和公主出宫都见了什么人。”
能见什么人？
“多谢。”楚瑜从白玉堂的小二手中接过锦盒打开看看，出门转过街角便随意丢进草堆去。
楚瑜迈一步，方子晟便紧跟一步，“怎么，殿下不喜欢？”身后侍从们目不斜视，拥着最前方骄矜俊秀的小公子，引得众人纷纷侧目。
“过时的东西，不要也罢。”
那锦盒里不过一块无雕无琢的素玉牌，算不上什么要紧玩意，方子晟只扫了一眼便不在意了。
开春前落了最后一场雪，楚瑾来信特意交代了楚瑜若是待在宫里烦闷，可随小舅舅出宫去看看。
春祺读信时楚瑜正在习字，她知楚瑾字好，写得一手雅正行押，但每每翻看总觉心头郁结，她出生入死、马上奔忙时，那人就坐在太平安适的书案前一笔一划写这样的字。
楚瑜落笔的手顿了一顿，不算挨打这次，上一次出宫，是什么时候？
依稀记得是七岁那年楚瑜闹着要跟楚瑾跑出去看元宵灯会，楚瑾不良于行，她便背着楚瑾走，楚瑾回来后发了高烧，她被罚跪，楚瑾病得迷迷糊糊还要替她向舅舅求情。
明明兄妹二人是极要好的，从小耍在一块，他们一文一武，各有所长。外祖父是战功赫赫的镇国公，他教自己练枪时，母后和楚瑾就趴在书房的窗前笑着看，她每每偷懒不爱写大字，楚瑾都会替她多写一份交给夫子，连生辰礼她说一句喜欢，楚瑾就让了自己的那份，万事由着她。
一切在母后继外祖父离世后就变了，打击来得那样快。外祖父因征战时的久病沉疴复发离世，先皇后悲痛时偶发心疾，竟然就黑发人随着白发人去了。
此为国丧，天下同悲，年幼的两个孩子跪在灵前，楚瑜哭得不能自已，楚瑾一滴泪也没流。
后位骤然空悬，庆献帝一直未再提及重立继后一事，但兄妹二人的地位尴尬起来。看似荣华风光依旧，暗里风霜刀剑严相逼，她和楚瑾在梦柯宫相依为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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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殿下，再不去校场，怕方统领要说您怠惰了。”春祺捧了一束浓艳的红梅进屋子，顿时照得房间鲜亮几分。
楚瑾好素雅，梦柯宫从前按他的心意布置不曾更改，楚瑜醒来后瞧着宫里沉闷，吩咐下人换了些明艳的饰物。
“无碍。”楚瑜学着楚瑾的做派沏了一壶茶，前世她不曾有这样的闲暇，既然是被打了三十鞭子，那就该借机好好修养。
许太医照例来请平安脉，配了些消肿化瘀的药膏，他正低头誊写脉案，忽然听得楚瑜询问：“听说许大人有个女弟子？”
许太医捋着胡子，放下笔拱手回报：“回殿下，确有此事，老臣的弟子也是清白人家出身，可怜她年幼失怙，老臣便给她在太医院讨了个营生，又有些天分，跟着老臣学药已经三年了。”
“往后带来梦柯宫看看，我身边正缺个侍药的人。”
送走许太医不久，春祺便有些忧虑地提醒：“殿下，梦柯宫比不得别处，何不叫三殿下替您选一位好的。”
楚瑜现在是以皇子的身份留在宫里，而“静和公主”被舅舅接去了药王谷寻医问药，梦柯宫明里暗里都是方家的亲信，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。
“许太医是方家老人了，他毕竟还要跟在哥哥身边服侍，日后梦柯宫多个医女，万事都方便些。”楚瑜放下茶盏，想起那位体弱多病、腿脚都不利索的兄长楚瑾来，“若连这种小事都需要哥哥掌眼，未免太过烦扰。”
若说前世楚瑾如何东窗事发，向楚瑜通风报信的人就是许太医唯一的女徒弟，眼见恩师横死，悲愤不已，想着自己身处局中不能苟活，拼死逃到肃州将十年间京中秘事和盘托出。
单单一份报信之义，让楚瑜不至于一直被蒙在鼓里，就该送她一段前程。
眼前的侍女春祺几乎是陪着楚瑜长大，也会在几年后一场大火，随梦柯宫化为灰烬。
不论这些人可曾真心待她，都有多年的情分在。若是他们还在，前世临死前总不能落得回首万里，故人长绝。
楚瑜看宫人的目光添了几分怜悯，侍女惯来不遮掩，楚瑜知晓她的举动事无巨细，都要报到另一处去，心中仍是一叹。楚瑾虽然是顶了楚瑜的身份去养病，重活一世，楚瑜才发觉梦柯宫一直笼罩着一个巨大的阴影，身边侍奉的人都听命于他。
往常她就活在这密密匝匝的眼线交错下，楚瑜若想保命，都不知在何处落脚。
按理说修养数日，鞭伤该好全了，楚瑜仍称病闭门不出，有人却是坐不住了。
小舅舅方子晟闯进梦柯宫时，楚瑜正在沉心习字，他夺过毛笔便质问：“你也不看看离春猎还剩多少时日，你贪玩不够，这又开始荒废骑射了？”
自从八岁那年双生哥哥楚瑾称病不出，楚瑜顶了他的名字在宫宴上舞了一套枪术，博得龙心大悦后，他便派了小舅舅方子晟来日日敦促，哪怕现在楚瑾离宫治病，也记挂此事。
楚瑜不好抚琴绣花，也乐得受人指点，枪法日益精进，唯一一桩要事，是大昭礼教森严，女子习武为人诟病，参军打仗更是有辱门楣。
楚瑜又是个掐尖要强的，见不得别人胜过她去，听了别的皇子被夸奖就暗自较劲，往校场跑得可勤，几次演武春猎都压了别人一头。
也是先皇后不在了，没个正经做主的人，若能吹个枕头风，大昭多一位武公主的先例也并非不可，偏偏方家愈发没落，多少眼睛盯着梦柯宫的错处，只能盼着楚瑾成才。
舅舅们本不赞同，拗不过楚瑜，楚瑾也想好了万全的理由。
两兄妹形容肖似，楚瑜时常扮了男装去校场，藉此省了许多麻烦，再提着枪在庆献帝面前耍几招好把式，给楚瑾争了不少封赏，楚瑾高兴，楚瑜也高兴。
当时只道是寻常兄妹，不想为后来沦为棋子埋下了祸根。
“春猎与我何干？”不似以往，楚瑜一点不怵他，抢回笔继续抄写《三纲六纪》，“三哥自己去不成吗？”
楚瑾那比纸还薄的身子，连风都吹不得，怕是马鞭都没摸过，何况春猎。
方子晟不解，难道那顿鞭子给静和公主打出一身反骨来了？他气极反笑：“习武最忌一曝十寒，你又在说什么胡话？三殿下身体抱恙，你做妹妹的都不愿分忧吗？”
舅舅对楚瑾可谓尽心竭力，死前对他最疼爱的外甥又作何感想呢？
“方家二子有异志，兵权在握，意欲摄政，威福不无专擅。”
“斩立决。”
楚瑜闭眼想着舅舅们的判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，荒唐，实在荒唐，短短几句把多年的鞠躬尽瘁一笔勾销，楚瑾，你的心是什么做的。
春猎，楚瑜自然会去，但楚瑾的算盘可不只是春猎，再过半年，到她与楚瑾的十四岁生辰，大舅舅就会来接“楚瑾”去西北历练。
前世他们兄妹一文一武，南北襄助，以静和公主的销声匿迹，成就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皇位继承人，待到养精蓄锐的楚瑾治好双腿，该“回京”露面了。
“我敬舅舅是长辈，可知静和已犯下欺君之罪，此举无异于藐视父皇，若父皇降罪、殃及三哥怎么办？”
方子晟轻飘飘的笑容挂在脸上，语重心长道：“你们二人长相相似，只要你不说，谁又看得出来呢？春猎在即，陛下甚是喜欢上次你表演的六合枪，他多看重三殿下一分，你便多一分依仗。”
“只有三殿下得了陛下青睐，你才能过得好。若你记恨舅舅罚你，叫下人们打回来便是，你和阿瑾是我亲外甥，我也是痛在心里。”
方子晟不曾提及，但楚瑜记得前世她拿下春猎的头彩后，楚瑾借机向父皇求了出宫开府的恩典，方便日后隐秘行事。
不单单是楚瑾想出宫去，这一世她楚瑜也想，想去一个楚瑾伸不了手，再利用不了她的地方去。
这一世，她仍要用一柄长枪捍卫家国，这是她的天职，是祖父的期望，是大昭无战事的毕生之愿。
每一道伤疤换来的功勋不会再为他人做嫁衣。
她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，玉带血的将军，是静和公主楚瑜，她要还所有死于楚瑾私欲的人，一个朗朗乾坤。
宫中遍布是楚瑾的耳目口舌，每每听闻楚瑾送来了信或是民间的小玩意，对她如何好，楚瑜面上欢欣，实则透体生寒。
这些天楚瑜冥思苦想，只想到一个方法。
楚瑜摩挲着指腹上握枪的薄茧，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，“静和不敢怨恨舅舅，严师出高徒，舅舅的高徒都是驰骋沙场的好男儿，但静和身为女子，是该像姑姑们一样贤良淑德，在京中择一位如意郎君，若是练得粗壮野蛮，惹驸马不喜如何是好？”
北夏如今虎视眈眈，狼烟不日燃起，楚瑾怪她无女子之德不堪公主之位，她倒要看看，正牌的静和公主出宫养病去，以武艺闻名的三皇子该如何自处？
言及楚瑜婚事，方子晟不得不谨慎起来，毕竟一桩皇亲又可笼络一方势力。他这才端详起外甥女，不知不觉长到十四岁，比往日梳高了发髻，穿着淡绿色平罗衣裙，妆扮清丽，与先皇后肖似的脸已显现出倾城之姿。
她垂头捏着丝帕，说起郎君时，颊边飞起两朵彤云，指不定是出宫时见了什么人，春心萌动了。
女人就是靠不住，难成大气，他这般想着，心里多了一分不屑，面上仍然陪着笑：“不必 妄自菲薄，待及笄时，三殿下定会为静和殿下挑一位称心如意的夫婿。”
才出了梦柯宫，方子晟便招手唤来暗卫：“去，查一下前些日子静和公主出宫都见了什么人。”
能见什么人？
“多谢。”楚瑜从白玉堂的小二手中接过锦盒打开看看，出门转过街角便随意丢进草堆去。
楚瑜迈一步，方子晟便紧跟一步，“怎么，殿下不喜欢？”身后侍从们目不斜视，拥着最前方骄矜俊秀的小公子，引得众人纷纷侧目。
“过时的东西，不要也罢。”
那锦盒里不过一块无雕无琢的素玉牌，算不上什么要紧玩意，方子晟只扫了一眼便不在意了。
开春前落了最后一场雪，楚瑾来信特意交代了楚瑜若是待在宫里烦闷，可随小舅舅出宫去看看。
春祺读信时楚瑜正在习字，她知楚瑾字好，写得一手雅正行押，但每每翻看总觉心头郁结，她出生入死、马上奔忙时，那人就坐在太平安适的书案前一笔一划写这样的字。
楚瑜落笔的手顿了一顿，不算挨打这次，上一次出宫，是什么时候？
依稀记得是七岁那年楚瑜闹着要跟楚瑾跑出去看元宵灯会，楚瑾不良于行，她便背着楚瑾走，楚瑾回来后发了高烧，她被罚跪，楚瑾病得迷迷糊糊还要替她向舅舅求情。
明明兄妹二人是极要好的，从小耍在一块，他们一文一武，各有所长。外祖父是战功赫赫的镇国公，他教自己练枪时，母后和楚瑾就趴在书房的窗前笑着看，她每每偷懒不爱写大字，楚瑾都会替她多写一份交给夫子，连生辰礼她说一句喜欢，楚瑾就让了自己的那份，万事由着她。
一切在母后继外祖父离世后就变了，打击来得那样快。外祖父因征战时的久病沉疴复发离世，先皇后悲痛时偶发心疾，竟然就黑发人随着白发人去了。
此为国丧，天下同悲，年幼的两个孩子跪在灵前，楚瑜哭得不能自已，楚瑾一滴泪也没流。
后位骤然空悬，庆献帝一直未再提及重立继后一事，但兄妹二人的地位尴尬起来。看似荣华风光依旧，暗里风霜刀剑严相逼，她和楚瑾在梦柯宫相依为命